简介:在世界最大的工业机器人市场上,正在上演一场前所未有的暴跌。国家统计局数据说,今年前9月,工业机器人产量累计下降9.1%,其中跌幅最大的8月份,同比下跌了19.3%。 暴跌代表了这个行业的一个侧面,但从统计的绝对数看,结论又不一样。今年前9月,工业机器人……
在世界最大的
工业机器人市场上,正在上演一场前所未有的暴跌。国家统计局数据说,今年前9月,工业机器人产量累计下降9.1%,其中跌幅最大的8月份,同比下跌了19.3%。
暴跌代表了这个行业的一个侧面,但从统计的绝对数看,结论又不一样。今年前9月,工业机器人产量13.36万套,而去年同期累计产量是10.83万套。
产量数字反映了另外一个行业事实:这个行业的总规模扩大了约23%。
哪一个是真相?
“这是口径计算的问题。”国家统计局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统计样本库每年都在变化,按照主营业务收入2000万元的标准,当企业的收入达到这个标准时,就会纳入统计样本库,如果低于这个标准,甚至破产的话,则就会被剔除。
在统计时,计算同比数据时,就是当下样本库中的企业与上年相比的情况。从数据看,今年样本库的企业的产量,虽然出现了同比下跌,但是整体合计的产量,却高于去年样本库企业的产量。这个增量哪里来?这只能说明:样本库里新增了很多企业,贡献了工业机器人的产量。
不同口径下的数据出现截然不同的走向,展示了工业机器人市场格局的剧变:新兴的工业机器人企业产量正在爆发。
而这个数据之外,在工业机器人领域,那些寻求突破的、看上去实力低微的中小企业,正日渐浮出水面。
退与进
李宝琴的公司给京东方的一批订单刚刚交付。她所在的宏友智能从事智能设备研发、生产和销售的制造企业。
尽管2008年开始创业的李宝琴就有做智能装备制造的打算,但资金和环境并不支持创业之初就进入高研发投入的行业。她早年做的是贸易。决定转型后,为了保证充足的资金,李宝琴一方面做贸易,通过做贸易的资金“养着”智能装备制造的业务,高薪聘请研发人员。
中国智能装备制造的发展,是最近这10年开始的。2010年,中国劳动力人口占比开始呈现下降趋势,人口红利优势消失,机器换人工的需求浮出水面,工业机器人市场开始起步。随后的几年,市场一直处于高速增长中。
年之后,市场开始火热,德国提出工业4.0概念,智能工厂、智能解决方案、智能仓储开始受到关注。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从2015年12月一直到2018年8月,中国工业机器人产量一直保持快速增长,最高的2017年9月,增速甚至达到了103.2%。2017年,李宝琴的公司营业额翻了一倍。
分化出现在2018年9月,尽管整体的市场还在增长,但老的工业机器人企业开始步入衰退期。在国家统计局的统计中,同比口径下,这个月下跌了16.4%。显示老的工业机器人企业由此步入衰退期,开始了持续下跌。
这样的下跌,也有政策因素,有分析归因政府补贴力度的下降。但产业层面需求的剧变是决定性的。
在工业机器人市场中,汽车制造业是十分重要的应用行业。这个领域的销量大幅回落,是导致工业机器人销量的总体下滑的重要因素。在工业机器人市场,四分天下有其一的汽车制造业,2018年销售3.2万余台机器人,销量大幅回落25.4%。
新松机器人一位技术研发部员工告诉记者,“我的感觉就是寒冬已至,特别是近两年汽车行业下滑,导致汽车零部件产商的日子也不好过。以前工业机器人及非标自动化设备在汽车零部件行业用的比较多的,因为汽车零部件量大且较标准,适合进行智能装备的改造。今年来感觉这方面的订单少了很多。”
高捷资本合伙人刘中青说,全世界机器人的核心应用领域的核心应用领域过去一直集中在汽车行业,这是因为汽车行业本身是重资产投入领域,对产品一致性要求很高。高捷资本是一家专注于硬科技领域早期及高成长期投资的机构。
汽车销量低迷,车企收缩投资计划,对工业机器人的需求骤减,而汽车行业中, “四大家族”(发那科、ABB、安川、库卡)为主的外资品牌市场占有率在八成以上,外资品牌机器人的销量遭到了较大的市场冲击。
相较而言,在国内企业主攻的其他领域,需求正在蓬勃发展。“整个产业需要升级。”李宝琴说。
李群自动化创始人石金博就说,今年的工业机器人行业整体不好,但有差异性,有特色的企业还是在稳步增长。去年,李群自动化的营业额已超过了两千万。这是一家专注于轻量型高端工业机器人研发、生产、销售与应用的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成立于2011年。
“新兴工业机器人企业中,主要是国产企业发展很快,因为诸如ABB、发那科、库卡和安川面向的主要是中高端产品,价格和维护费用都很贵。”德国耶拿大学工作、产业与社会学系博士许辉说。
高捷资本近期港投资了两家公司,主营工业机器人和生产设备智能化平台。“中国工业机器人领域的国产替代风起。”高捷资本合伙人刘中青说,“外资品牌由去年70%的增速大幅度下滑,自主品牌机器人销量依然保持增长。”
刘中青他们最近投资的一家工业机器人企业,这家企业具有完全自主设计的机器人核心部件生产能力的机器人本体公司,客户来自两个渠道——集成商客户和终端客户,其中大部分是负担不起高昂价格,都在自己采购零部件组装本体。2019年上半年,这家公司收到的机器人订单超过千台,成为了Scara机器人中国市场的前2名。
刘中青所说的案例,印证了中小企业对工业机器人的大量需求。“这验证了工业机器人存在巨大的增量市场空间。”他说。
商汤产业研究院院长田丰说,企业为什么一定要去做产业升级,“因为全球的竞争非常激烈。”在他的调研中,发现一个做割草机刀片的中国企业,做了一条自动化生产线,提高了生产效率,把美国割草机刀片的制造企业击倒了。
领亚科技的段荣斌,是长江商学院里来自传统企业学员中的一员,他就读的是长江商学院智造创业MBA项目。领亚科技是国内最大电线生产企业。
“领亚这样的传统制造业,利润非常低,如果不进行产业升级,每年受制于员工成本、原材料价格的上涨以及国内外的经济形势,如果不能把自身的内功练好,面临的可能就是在日益竞争中受打击。”段荣斌说。
李宝琴在2018年设立了广东宏友智能科技有限公司,进一步深化和东莞理工的合作。智能工厂有很多不同的部分,她们的主要做的是AGV智能搬运这个部分。因为和大学合作,有核心的技术,宏友的价格位于行业中段水平,但质量是企业的主要诉求点。2019年,宏友智能在市场上主推移动机器人和智能立体库。
搬运是工业机器人的主要应用领域,除了李宝琴这样年轻的工业企业之外,本土企业在这个市场的占有率均有所提升。
李宝琴的新企业在今年早就迈入了规模企业的门槛,这意味着,一旦纳入国家统计局的统计之后,这就成为统计数据增量的来源。
这个月,她又接下两个大订单。最近,李宝琴发现这两年电子烟行业的火爆,计划将业务拓宽到电子烟行业和智能家居领域,“我们今年已经跟一些电子烟企业做了一些立体库和AGV的项目,都非常不错。”
小企业的野心
来自中小企业转型需求带来的市场,也是工业机器人产量增长的原因之一。类似这样的需求,并不是传统的方法能够满足的。
以芯片产业链为例,采芯网创始人宋俊伟举例,“中国还有9万家SMT工厂,SMT设备是很贵,但是几万家SMT设备工厂里面,有ERP管理工具的不超过20%,这对于一个小工厂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这里面有很多机会。”
尽管很多工业机器人业者当下还没有被纳入统计,但是他们的努力,正为工业机器人提供了增长的底盘。
许辉说,一些国产的工业机器人企业填补中低端市场,这部分对于量的需求比较大。
距离长安镇42公里的望牛墩镇,邓释翔的工厂就在那里,工人的工资逐年增高,地毯业竞争激烈,他急需提高劳动生产率,能够有一台合适的机器,解决手工地毯的自动化和智能化编织。
邓释翔的厂房里机械声轰鸣,传统工艺与现代生产在相隔大约五十米的地方碰撞。
厂房里,六排约五米多高的架子挂着印有图案底稿的地毯,工人们蹲在梯架上,正在用地毯枪刺机打出图案。这是在手工地毯工艺中,最耗时和辛苦的工序。枪刺机有一定重量,走针过程中有很强的后挫力,这要求握枪的手要有力,且要稳,这其中,还要兼顾不同颜色织线的切换。
由于工作辛苦,这类工种的招工变得困难。旺季缺少人手,而在淡季没有订单交付时,工厂仍需支付各种人工费用。
在大厂房旁边,一个看起来近五十岁的工人,正在操作一台五米高的机器,对着面前的一块地毯,不断尝试各种走针路线,这是他们的第二代地毯编织机器人。
邓释翔有自己的算盘。他说,一是通过引进自动化设备,代替最复杂且成本最高的人力,二是靠这样的方式,实现产业链的爬升,通过售卖智能设备,爬到产业链上游去。
通过生产环节的升级,实现自身产业的转型升级,相当于一鱼多吃,这是众多传统制造业走的道路。
先行者已经完成了这样的转身,格力电器早期只是一个空调企业,现在格力的智能装备业务,已经形成了一个重要板块。
为了第二代纺织机器人,邓释翔经过了很多波折。邓释翔已经先后与多位技术人员和科研院所的研究者合作,研发手工地毯自动编织机,但都由于各种原因,合作中止。
邓释翔的地毯编织厂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如果要自研这样一台地毯编织机器,需要重新招聘科技研发团队,这对于艺森地毯这样一家企业来说,不是一个可行的选项。
他所能做的,就是不断参加东莞市各单位组织的技术对接会,在会上寻找他所需要的技术专家,这是一个大海捞针的过程。
邓释翔就在一次技术对接会上,找到了他需要的目标——上海交通大学计算机系进行图像识别研究的老师。
他的技术能够帮助邓释翔解决地毯编织机在图像色域识别和自动生成走针路线的问题,这样机器就能自动识别设计图纸的颜色及所属区域,自动进行走针编织。
这次对接会是“科学家在线“组织的。这是一家从事技术商业化,科技供需对接平台的企业,通过线上平台与分布全国的线下站点渠道,为科研人员提供科研工具、实现技术转化,为企业对接技术专家、解决技术难题。2016年成立之初,“科学家在线”在东莞理工学院落地了科技资源大数据研究与成果转化中心(以下简称:中心),承接企业的需求与专家的匹配。
谭哲说:“大企业有钱、有人才,投入研发,但研发出来的成果不会给中小企业使用,这是当下中国中小微企业面临的痛点,而这些是需要去做技术成果的研发转化的。”
谭哲调研了众多中小微企业,有多年技术成果转化经验,他同时也是东莞理工学院特聘专家、西南大学计算机与信息科学学院特聘专家。
技术商业化
类似邓释翔的故事,在很多地方重演。
黄颖锋也有类似的想法。他是东莞诺为智能装备科技有限公司的总经理。黄颖锋的公司成立于2017年。黄颖锋注意到,面膜是一个极大的市场, 2018年中国人用掉了34.6亿片面膜。
不过,面膜生产加工再到装袋,每个细分环节的竞争都十分激烈。其中,人工拆分基膜是一件耗费人力和成本的工作。黄颖锋希望能够找到一项技术,解决基膜自动分离的问题。
黄颖锋联系了他在东莞理工学院长安先进制造院的老师,希望能够进行自动基膜分离机的研发。谭哲的专利,则是他试图突破的一个契机。
中心通过线上的大数据库,发现谭哲有相关的专利,恰好谭哲又对中小企业的转型升级兴趣颇浓,二者一对接,谭哲很快同意,从重庆来到广东,担任面膜机项目的总设计师。
技术的工程化落地,需要多种技术能力的集合,以面膜机来说,设计的技术就涉及自动化、控制系统、材料、结构设计等。
赵益新是这个中心的常务副主任。迄今为止,他已经从事技术成果转化11年。这是一项需要体力和脑力的工作。
在他接手中心的技术成果对接项目时,遇到的难题是,科研人员和企业之间的相互不信任,他需要敏锐捕捉企业主的痛点和担忧,并给科研人员提供相应的知识产权保护。
在与中小企业主的沟通中,赵益新发现,对于实际的广东企业主们来说,最关心的是产品能不能用,他们不容易信任别人,也听不懂科研人员的技术术语,双方在沟通上往往出现问题。
而一些科研人员往往又对商业了解不多,在洽谈合作和签订合同中,时常会出现被企业拿走专利,或拒绝交付费用的情况,这就需要赵益新他们从中斡旋。
例如,他们就曾遇到一家企业先是在对接结束后,直接跳过“科学家在线”,找到科研人员进行合作,但后来这家企业拒绝支付后续费用,合作中止,只得请他们再参与到项目中,重新进行合同研发和项目工程化对接。
确定了面膜机项目的总设计师后,中心又找了广东省医疗器械研究所团队,负责机械设计部分;自主招聘了两位工程师,负责基膜分离机吸头内部单片机控制系统及其上位机控制界面。此外,还组建了材料专家、结构设计专家团队,负责材料设计和产品外观。
不过,在没有看到成熟产品时,客户不愿意提前支付费用。这是一个艰难的历程。
谭哲说,其实他们的样机进行了五次迭代,但能看到的只有一台样机,这是因为为了节约成本,零部件都尽量能够重复利用。
“有一次,他们找到了一家可以生产精密零部件的厂家,报价是其它厂家的七八倍,谭哲他们找了这个厂做了第一批的零部件,但后面厂家不愿再生产,理由是“没量不做。”
面膜基膜自动分离机还在中试阶段,赵益新和谭哲他们在广州番禺区找到了工厂,可以进行代工生产,不久,机器将会搬到工厂,进行最后的中试。
邓释翔的工厂订单排到年底,工人们正在加紧赶工。旁边厂房里的机器还在不紧不慢地进行着走针测试。他希望等明年项目推进,这个五米高的“大家伙”能实现“进化升级”。
谭哲继续关注中小微企业的转型升级中技术商业化的机会。“中小企业设备需要转型升级,但单靠生产企业自己解决不了这些问题。大企业可以大量买进设备,但其实中国最多的,还是中小企业。”他笃定,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李宝琴的同事,赵海波整个十月几乎都奔波在西南地区,他们为客户打造的智能工厂解决方案正在逐渐成型,他的朋友圈里晒出了贴片行业专用AGV和AGV工业机器人进行搬运的场景。
文章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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